1937年10月17日清晨，陕北洛川刚刮起冷风，359旅驻地的院子里却热闹得不行。会计老袁夹着公文包，急着赶去延安领买棉衣的钱，想搭从摩托学校借来的卡车一程。可车上的学员态度很差，几句话就把老袁说得满脸通红。院子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刚开完后勤会的旅长陈伯钧，他性子急，几步走到卡车前大声质问。摩托学校那个学员说话没分寸，又顶了几句嘴。陈伯钧一气之下，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，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。
对一支马上要渡过黄河去抗击日军的新建旅而言，这一巴掌引发的后果可不轻。消息迅速传到了延安，才过了两天，杨家岭的电台就发出了简短却清晰的命令：让陈伯钧马上到中央来汇报情况。命令的后半部分更严厉——“先免去旅长职务，渡河时间延后”。
陈伯钧抵达延安的首个傍晚，毛泽东就在窑洞外迎候他。见面没有寒暄，毛泽东直接说：“你太主观，不够客观。”这话后来被陈伯钧记在了日记里。他在窑洞内不断认错，只为自己辩解了一句：“多带个人，不过是顺手的事儿。”毛泽东摇头说：“在抗日统一战线里，八路军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。军阀作风，是绝对不能有的。”几句话后，处分结果就明确了：撤职，去党校学习，部队由副旅长王震暂时代管。
不少士兵私底下议论：旅长平时做事太冒失，迟早会惹出大麻烦。有趣的是，他这股冒失劲儿早在井冈山时期就差点要了他的命。1928年早春，陈伯钧得到一把破旧手枪，乐得手舞足蹈。大队长吕赤笑话这把"废铁"，两人在争抢中枪意外走火，子弹打中了吕赤的脑袋。大队长当场倒下，不少红军战士气愤地要求"一命换一命"。毛泽东却站出来保他："再处决一个黄埔军校毕业的，损失更重。"陈伯钧挨了一百军棍，保住了性命，却从此欠下了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人情。
这一切可不是碰巧发生的。陈伯钧是黄埔军校第六期的优秀学生，1927年秋收起义后就上了井冈山，在那山里，他的学历可是少见的。毛泽东欣赏他的专业能力，更欣赏他勇猛无畏的精神。不过，他性格倔强、容易发火，这些也被老领导记在了心里。
抗战时期，陕北局势动荡不安。359旅刚完成改编，为了和国民党军队打交道方便，会计刘华春特地给旅长们印了“少将旅长”的名片。警卫员把名片递给友军时，名片被对方顺手带到了延安，结果引发了一阵闲言碎语：八路军也开始搞封官许愿那一套了？陈伯钧事后知道这事，只能苦笑着把剩下的名片收了起来。名片风波刚平息，又闹出了打人事件。这两件小事凑在一起，中央决定先让他冷静冷静。
在党校学习的那段时间，他记了满满一大本笔记，翻开第一页，醒目的大字写着：“纪律就是生命。”那年冬天，他接到调令，前往抗大二分校当校长，暂时离开了战斗的最前沿。他的脾气还是老样子，但办起学校来却格外认真。第二年二月，二分校一千多名师生参加了陈庄阻击战，他冲锋在前，用实际行动赢回了声誉。战后，王震写信逗他说：“老陈挨的那一记，换得值啊！”
抗战胜利后，陈伯钧被调回野战军，等再次到西北前线时，已经是1948年夏天了。当时王震当上了二军团司令，陈伯钧则担任了西北野战军的参谋长，两人岗位互换。1949年早春，他带病指挥兰州战役，对炮兵火力安排得十分精准，被西北局称赞“老练有谋”。没多久全国解放了，功劳簿上还是记着他和王震两人的名字。
1955年授军衔的日子，陈伯钧把那带有金星的将官肩章带回了家，好一会儿才开口：“若不是毛主席两次手下留情，我早就穿不上这身军装了。”家里人都没吭声，他接着又说：“要是当年那枪没卡壳，吕赤现在也该是上将了。”就这一句话，说尽了他三十年的起起伏伏。
洛川那一记耳光，兰州那一声炮响，两个天差地别的场景被历史定格在同一张画面里。年轻人一时冲动，处分毫不留情，教育刻骨铭心，制度面前没有特权——这是359旅往事给我们的警醒，也是八路军纪律如铁的写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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